關於這個故事
從《挪威森林記》到《蝶城記》,記錄一生的我。
為什麼要寫《蝶城記》
《蝶城記》,或者說原本的《挪威森林記》,是我畢生以來寫得最長的作品。從在成功嶺大專集訓的時候開始構思,至今還在那裡慢慢寫。其中曾在成功高中濟城歲月、成大貓園、海洋田寮別業等BBS陸續連載過;也擁有中港台各地一定數量的讀者。
為什麼要寫《挪威森林記》?其實當年最初的想法只是為了留一個記錄而已。記錄自己在高中三年裡,帶著青澀與迷惘,在驚奇與幻滅中掙扎而成長的歲月。每一個人都有啟蒙的階段,過去以為自己很早熟,到了高中的這三年,才發覺自己剛剛睜開童稚的雙眼,接觸到了一個無比寬廣的世界。說來也好玩,成功高中的校地面積只有兩公頃,四四方方圍成一座麻將城,關在裡頭三年應該是很氣悶的。然而,對當時的我而言,這是一個絢麗而燦爛的新天地,或許方當青春、正值年少,那個初嚐人世的時候,竟然成了我一生最難以忘懷的起點。
因此,我動了這個簡單的念頭:把這段故事記錄下來,不要忘記。
想來是一種依戀吧?相信每個人都曾有這樣簡單的念頭。但是,隨著故事的進展,我開始偏離原始的目標。我發現,靠記憶寫作,又把記憶中的事情當小說來寫,很容易就會生出成千上萬的「無頭無尾故事」。人的一生中每天都會發生無數的聚散分合,每個都想記下來,結果是寫了一個blog。因此,我開始修正《挪威森林記》的目標,把它當成一部真正的小說來寫,重新規劃架構、重新定義人物,試圖把這個原本的自傳,改寫成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作品。
不過,沒過多久,就發現新的問題再度產生了。
約莫寫到第二十七章時,我發現自己有些失焦。雖然故事的本身原本就架構好了,但當我回顧每一章時,我都發現自己在主角與自己中擺盪。也就是說,筆下的對象是故事主角,但寫著寫著,就把自己投射進去了。對於一篇以我自己高中生活為背景的小說,或許這樣的情形很難避免,但這會讓故事的敘述口吻,從一個虛擬的對象變成自己。這樣下去,我之後的成長與經歷,會不正常地注入到這部小說裡,讓主角明明是三年的人生,倏忽增添了不合理的觀點與情緒。《挪威森林記》的寫作速度很慢,因此這樣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。寫到三十五章時我已經二十七歲了,但故事主角還是十七歲。二十七歲的自己投射到十七歲的主角中,是個很畸形的狀態。
因此,我再度停筆,回頭去修正。把我自己抽離,重新架構塑造這個故事的氣氛,試圖重現一個真正的《挪威森林記》應有的角度。就這樣一路到了寫四十六章,期間因為某些讀者的回應,自己的新發現等等,做過簡單的修正,但總括來說算是蠻順利的。整部故事,也超過了八十萬字。
然而,就在這個時候,由於人生莫測的變化,我離開美國,停止了我的學生生涯;開始放下書本、穿起西裝,成為一個商人;隨後又娶妻生子,變成丈夫與父親。公事私事交互而來,自然也就放下了《挪威森林記》的寫作。
這段時間過了九年,《挪威森林記》成了我一次又一次搬家時再也沒有拂拭的陳舊稿紙,化為一度又一度備份後硬碟裡不再檢閱的舊檔案。我的ID在貓園長存,卻不再有新的回文;我的domain尚在,卻再也沒有架起server。《挪威森林記》在浩瀚的網路裡,成為了另一個「未完故事集」裡佔用最多位元數的蒐集。然後,連貓園也關站了。
之後,前妻隨著公司的瓦解,帶著所有的財產離去;我帶著六歲的幼女,再度回到了當年一無所有的自己。或許也不是那麼一無所有,但是,對於創作來說,我的阻礙,已經隨著這九年的滄海桑田,一一消失無蹤影了。
於是,我再度拿起了筆,架起這個網站,敲動我的鍵盤,開始重新檢視我的《挪威森林記》。九年塵封,今天的我面臨幾個面向的問題。首先,我需要練筆,那一股寫作的「氣」要靠我慢慢地找回;其次,我要練心,那一顆平衡專注與熱情的「神」要一步步地重新培養。最重要的,我要再次思考,已生鏽的《挪威森林記》,要如何在人事已非的我的筆下,再度成為一個印象中鮮活、生動與感人的故事。
這個網站,是《挪威森林記》的一個新的開始。對我而言,《挪威森林記》有如我的孩子,當它定稿之前,我都對它有照顧監護的責任。過去是我背離了它,今日我需要重新建立與它的關係。這次沒有完成,這一輩子相信也無法完成了。
不是叫《挪威森林記》嗎?為什麼改名叫做《蝶城記》了?
從2010/5/25開始,陪伴這個故事十幾年的名字,正式從《挪威森林記》,更改為《蝶城記》。其實這個名字比較好懂,成功高中因為有蝴蝶館,因此自稱「蝶子」;因為在濟南路,所以暱稱學校為「濟城」。作為一個主角在成功中學混三年的小說,叫做《蝶城記》很合理,就像有個老蔣坐在裡頭的地方,被稱為「中正紀念堂」一樣顯然。
可是,為什麼要改?
改名是大事,我一直相信名符方有其實。其實原因很簡單,一是因為新版故事已經有了重大修正, Norwegian Wood 這首歌不再能夠達成舊版裡的任務;另一方面則是,好吧,我跟村上投降算了。
先講那首歌。當年開始寫舊版《挪威森林記》的時候,我一直以挪威森林這首歌貫穿整個故事,聽過這首歌的人應該知道歌詞裡的意義,其實講的就是一場外遇一夜情。當年覺得歌詞裡「Or should I say, she once had me」這句話很觸動,也能適切地表達整個故事裡,尤其是凱跟薇的一些關係。因此,通過舊版的14與34兩章,已經試圖表達出使用這個名字的理由過了。
只是,隨著新版的誕生,過去這首歌的感覺不再能夠含括所有內容。證諸新版內容,搞不好 The Rose 或者紅蜻蜓還更合適也未可知。因此,在這次新版的撰寫前,我曾經一直考慮,要不要直接改好名,再開始動筆。
只是,有點不甘心。
不甘心什麼呢?一個用了十幾年的名字嗎?其實還好。章孝嚴都可以變成蔣孝嚴了,當年我每天逛來逛去的介壽路,今天不是也變成了「凱」道了嗎?呵呵,想來改改名也蠻好的嘛。 The Neverending Story 上有一句話,「Only the right name gives beings and things their reality」,正說明了改一個名稱,這個故事應該會更好的道理。
只是,我還挺不甘心跟村上認輸的。開始寫舊版挪威時,「挪威的森林」可還沒有翻譯進來,之後很多讀者要求我改名,我都只是哼哼不理。這就好像我叫做馬英九,結果有個小白臉當總統之後,國安局跑來要我改名一樣。因此,雖然給我帶來一些困擾,但是我從不考慮改名,彷彿這麼一做,就像是被人逼姦了一般。
然而,今天我不能不改了。因為,在新版的故事已經有了重大變化的當口,再不改名,就是一種很幼稚的賭氣了。想想看薇都可以輸給小箏,挪威的世界裡還有什麼不能發生的呢?因此,在這第四卷還沒有完成的當口,我決定了,改吧,就叫做《蝶城記》吧。簡簡單單,像個高中校刊裡會用的小說名字,夢囈一點、青春一點,正像滿街成功人書包上有的徽章,或者成功校刊裡四散的少年浪漫,就讓凱蝶子一點,濟城一點吧。
這或許沒什麼了不起的,不過對挪威來說是大事,對我來說也是大事,想必對某些一直支持這個故事,一直體諒我的讀者來說,也是一件大事。我希望,這個名字能讓故事更好,而不是讓故事更少。是故,在此以這些文字,紀念《挪威森林記》的結束。
說句好笑的,其實Norwegian Wood根本不是「挪威森林」,而是「挪威的木頭」啊。哈。